张佐良:清代的善书与慈善

来源:大河网
时间:2023-01-31 16:13

  自宋明以来,《太上感应篇》《文昌帝君阴骘文》《太微仙君功过格》等善书出入三教,宣扬天人感应、因果报应,主张积善销恶、广行阴骘,倡导利物济人、慈爱物命,使“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观念深入人心,对民间慈善产生了深远影响。清朝入关后,注重吸收和借鉴中原传统社会治理思想,积极编撰、刊刻和传播善书,进一步推动了善书普及与慈善发展。

  善书具有“益于世道人心”的独特教化功能,是古代统治者维护社会秩序的重要法宝。在改善官风民风方面,善书的因果报应、神道设教与礼教刑罚相比,有着更强的内在威慑性。清朝统治者高度重视善书的道德教化意义,构建出一套完整的善书教化体系。顺治十二年,顺治帝主持编纂《御注太上感应篇》《御制劝善要言》,称“从来报应昭昭不爽,讵不可畏哉?”大力倡导“劝善为先”“为善最乐”的教化理念。他期望世人多读善书,使“善者则益当加勉而进于淳良,以求吉庆。其或无知而误染于不善者,尤当速改而归于无过,以免灾戾”。地方官员在基层社会治理中,也非常重视善书的约束作用。顺治年间,潼关道汤斌命州县官吏将“功过格刑戒,恭置座隅,朝夕省览日中所行事,或功或过,纤悉必记。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雍正年间,河南巡抚田文镜称,“地方民生之起色全凭乎吏治,而稽查吏治之贤否全在乎功过,功过分明,则吏治之贤否不待考核而自见矣”。他设立循环簿查属员功过,并根据官员功过大小分别予以奖励、题参。乾隆朝汪辉祖自称,仕宦五十年“得力于经义者犹鲜,而得力于《感应篇》者居多。故因果之说,实足纠绳”。

  清代士大夫在程朱理学思想影响下,也积极整理、编订“匡扶正道”的善书,以“扶世教,救颓俗”。康熙年间,理学名臣陈廷敬指出,“六籍皆劝善禁恶、导吉避凶之书。学者服其文,至于老死,鲜有明于心而行于身者,则亦不诚之故而已矣”。而《太上篇》“与六籍所载劝善禁恶、导吉避凶之指无异焉”,“既列善恶之目而于终篇则要之以语、视、行三者。夫一日之间三者皆备,可谓诚矣,而又积之至于三年,则诚之至矣”,“其有裨于吾儒立诚之学者,岂浅鲜哉?”遂出资整理刊刻善书,“以勉进于正而惩创其邪僻”,“警世动俗”。清代学者朱彝尊曾为重刊《感应篇集注》作序,称“释氏有因果之说,道家亦有《感应》之篇,然福善祸淫之原,《易》《书》《诗》著之详矣”。他明确指出,“夫鬼神之为德,莫备乎圣人之言。自二氏之说兴,而言鬼者归之释氏,言神者归之老氏。小人之为不善,其畏人之心恒不胜其畏神鬼之心。故以《易》《书》《诗》喻之,彼谓迂阔而莫之信,易以二氏之说,无不悚然共听。非真穷其义而乐其言,无他,信于所畏也。因其畏与信而导之,则为力也易。”因此,朱彝尊主张从儒家立场出发行权为善,认为“君子之于佛老,恶其无用于世。苟有以善天下之权,无戾乎儒者之旨,则未尝无取焉,求其同归于善而已”,体现出一种融通致用的三教合一思想。在统治阶级和士人的大力倡导下,清代“坊间善书,简帙浩繁,何止汗牛充栋”,甚至“遍于州县,充于街衢”,达到了传统社会善书发展的顶峰。

  善书推重矜孤恤寡、敬老怀幼、扶危济贫、修桥补路、施粥布药等善行义举。清朝善书的广泛传播和普及,极大地促进了民间慈善的发展。当时社会上出现了许多会馆、公所、善会、善堂等慈善机构,从事救助弃婴、施棺寄柩、施米舍药等活动。特别是在相对富庶的江南地区,涌现出大量的慈善家和慈善组织。江苏长洲彭氏为科第鼎盛的世家大族。康熙年间,十世彭定求“一以陆王为宗”,“出入于二氏之说”,日诵《太上感应篇》《文昌阴骘文》,并以此教诫子弟,“且得暇恭书送人,题为‘元宰必读书’”,创立宗祠,组织善会,从事惜字、放生、捐赈等善举。他服膺明儒罗念庵之言,“同生天地,即为同气。不忍之心,乃我生机。减一滋味,于食无损。全一性命,利物不细”,提出全性命、惜人命的积德施善思想。彭定求倡办放生会,授人“以持杀生之戒,并劝其入会放生”。他对“溺子恶俗”更是深恶痛绝,认为济溺“以人命关系之事,较之掩埋棺木、戒杀放生,其功德尤大数倍”,主张严示禁止,鼓励出首,责处容隐,并亲自创会,“察贫户之欲溺者急止之,月给米三斗,以三岁为止。”其曾孙彭绍升幼承家学,信守善书,调融三教,持戒素食,醵金生息,创设近取堂,经办放生、惜字、恤嫠、饭僧、刻经、施衣等善事。彭氏一族崇奉功德,累代施善,“既致力推动善书流布,同时又积极办理地方慈善事业,被善书誉为吴中积善家的典范”。

  (作者:张佐良,河南省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


编辑:姜秋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