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佳:以守正创新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
继2022年10月考察殷墟遗址时首次提出“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之后,习近平总书记在2023年6月2日的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与10月7日至8日的全国宣传思想文化工作会上都强调“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是新的文化使命。作为新的文化生命体,中华民族现代文明不仅回应了对西方文明的比较优势,还强调了中华传统文化的更新转型,内蕴着主体性、现代性诉求。从时代境遇的需求侧、供给侧、成果侧三个层面体现了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必然趋势,勾勒出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来龙去脉,呈现出文化维度的现代化范式革新,凸显出守正创新是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题中之义。
一、需求:精神上独立自主的需求是新时代发展的必然
如果说实现民族独立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根本愿望,解决落后的社会生产是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以及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的主要诉求,那么新时代突出的精神需求就使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成为必然面对的时代课题。进入新时代以来,精神需求已经显化为我国当前发展的突出需求,并且有关精神需求的指向在党内报告与重要讲话中均有重要论述。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明确将精神文明纳入了中国式现代化的任务。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不仅强调“在新的历史起点上继续推动文化繁荣、建设文化强国、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文化目标,还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实现精神上的独立自主”,这与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的自中国共产党诞生“中国人民就从精神上由被动转为主动”的论断既一以贯之又层次分明。
一以贯之指的是中国共产党无论是作为刚刚诞生且人数不多的新党派,还是已经成长为百年以上人数最多的世界第一大党,一如既往地遵循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中,精神生活受“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而物质存在方式“并不排斥思想领域也反过来……起作用”的双向互动逻辑,将精神建设作为人全面发展的重要内容并为之奋斗。层次分明则是指对应不同的时间场域,精神需求的内容和程度相应有别。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担负着用科学理论动员武装广大人民群众,从而解决“挨打”“挨饿”的问题,所以“精神上由被动转为主动”表现为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的指引。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之后,特别是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以来,强国建设、民族复兴、自信自强等成为时代之音,故而“实现精神上的独立自主”就是坚定文化自信,结合我国的历史文化资源展现中国叙事,以中华民族现代文明为内核,开创人类文明新形态,实践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从而解决“挨骂”问题。就需求的程度、深度与广度而言,“精神上的独立自主”是“精神上由被动转为主动”的升华,是新时代必然要面对的突出需求。
虽然精神上由被动到主动再到独立自主的轨迹遵循了意识发展的渐进规律,但这并不意味着精神是自在自为的,反而只是发挥了功能效用,呈现出的恰恰是对物质世界的客观反映。而精神上独立自主的需求反映的就是当下迫切建构中国式现代化话语体系、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中国实际。由于西方文化催生了三次工业革命,前所未有地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导致西方的现代化模式一跃成为现代化的模板,成为其他文明的社会模仿和追逐的对象。发展至今,俨然一副西方化等于现代化,西方文明就是普世价值的架势。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所言:“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文明,即变成资产者。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当前处于现代化建设中的我国,走出了一条不同于西方化的现代化道路。如何立足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经验,完成自身的术语革命和范式重构,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实现精神上的独立自主就成为新时代衍生出的时代问题。
二、供给:中华文明的延续性塑造了由传统到现代的使然
文明隶属于精神与意识的范畴,并非抽象存在,始终是对生产实践的直接反映,经过反复刺激强化之后,长期形成的具有标识性的连续性认知。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之所以成为可能,根植中华文明5000多年的延续性之中,一旦文明出现断流,建设现代文明的任务就会沦为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因此,中华文明的延续性客观地为文明由传统到现代的蝶变提供了现实基础,这也是四大文明中只有从未断流的中华文明能进行现代化建设的原因。
中华文明的延续性是既有“物证”也有“人证”的科学论断。考古发现的“双槐树遗址”,是具有都邑性质的中心聚落,被称为“早期中华文明的胚胎”,距今大概有5300年的历史。“良渚遗址”更是因为成熟的水利系统与精美文物,被公认为是实证中华5000年文明史的地区之一。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的重大发现为中华文明5000多年的延续性提供了物证。对比之下,伊拉克作为古巴比伦文明的现址,基本没有文明留档。目前的埃及对古埃及文明的象形文字和法老文明也没有代表性留存。古印度文明的佛教文化虽然一直都在,但由于经历了数次中断,当下流行的佛教还是倒传进去的。所以,四大文明流传至今,较为完整的只有中华文明,甚至当下存在的中华儿女都是中华文明传承的“人证”。因为我们对数千年前的文字都能如数家珍,不仅可以无障碍明白 “三人行必有我师”“学而时习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古文言文,更能脱口而出“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大道至简”流传千年的成语。除了对汉语言文字具有与生俱来的亲切感,沉淀千年的文化理念更是在具体生活中发挥着日用而不觉的功效。比如讲人脉其实是对五伦社会关系的演绎,讲吃亏则是克己修身、延迟满足的表现,讲顺其自然是对天人合一、天行有常的唯物论确证。以主体为原点投射的包括对天地、对他人、对自己的所有主客关系取向,都能在传统理念中找到原型依据,这就是文化润物细无声的陶染效应,也是以文化人最大的魅力所在。所以,镌刻在中华儿女基因中的中华文明,使我们每一个人都成为中华文明具有延续性的亲历者和见证人。
中华文明的延续性不是一成不变的赓续,而是饱含着生命力和对话能力的旧邦新命,由中华文明内生的主体性意识推动。文化的主体性意识是指作为整体性的而非个别阶段的文化呈现出的积极、自觉、创造的主动状态。中华文明就以农耕文明为土壤,先后吸收消化了游牧、渔猎、海洋等文明,开显出了根系发达、枝繁叶茂的文明形态,通过文明自身的主体能动性实现了文明之间的涵化。然而,这并不是将文明视为先验的自在之物,马克思说过:“意识一开始就是社会的产物,而且只要人们存在着,它就仍然是这种产物。”肯定了社会存在具有本体论的先在性,但不可忽视的是基于社会存在基础上的文明一经产生,就会内生出主体性意识与社会存在形成对立统一的互动结构,从而在相互依赖、互为对象的模式中互相推进。所以主体能动性是文明自身得以生长延续的必要条件,而中华文明就是以强大的主动意识建构了自身演进的独特轨迹,在客观的历史进程中实现了传统到现代的延续。
三、成果:新的文化生命体在“第二个结合”的实践中实现了已然
“第二个结合”是立足新时代的具体实际,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从中国具体实际中独立呈现的重大论断。“第二个结合”是物质富裕基础上精神文化的时代反映,也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践进程的经验升华。结合的结果使马克思主义成为中国的、传统文化成为现代的,将“古今中外矛盾”转化为古今贯通与文明互鉴,在转化、发展、交流、融合的“化学反应”中孕育了新的文化生命体,使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由愿景目标转向了切实成果,由概念提法转化为内容指向,从而踏上已然化的必由之路。
新的文化生命体展现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传统文化相契合,宏观、中观、微观地多层次弥合了本来和外来的中西差异。宏观认知思维的统一,为新文化生命体的出现植入了生命因子,提供了最基本的可能。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传统文化对世界认知是“一”而非“二”,肯定了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两者的研究视域虽然都集中在人类社会,但两者都将人的主体能动性作为区别其他存在的“类”属性,贯通了天道与规律,实现了人与物、主体与客体、自然世界与人类社会的统一。 “道不远人”“我欲仁,斯仁至矣”“道不远人”以及马克思主义强调的人的类属性是“自由自觉的活动”、认为实践就是作为主体的人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等观点都说明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传统文化在宏观视域下有关思维和存在关系问题的一致性,这是两者能够结合为新文化生命体的基础性共识。
中观运行机制的相似,构建了新文化生命体的骨骼。两者的运作都以超越性的存在为依据,中华传统文化惯于依道而行,马克思主义遵循客观规律。都以群体中“类”属性的突出代表为执行中枢,中华传统文化依赖圣贤政治履行天道,马克思主义要求先进性政党开展科学治理。都以“类”群体整体需求为现实基础,中华传统文化落脚于民心向背,马克思主义强调人民群众的决定力量。两者通过三位一体的框架模式,将外在于人的超越性显现到了具体执行人之上,又以群体的普遍诉求为检验标准,这就使外在于人的客观存在,既能落实到具体的执行人还能落脚于普遍的群体人。以流动的运行机制贯通了人与物、自然与社会、思维与存在。
微观内容理念的相通,填充了新文化生命体的血肉。马克思主义强调事物间的普遍联系,中华传统文化提出了“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将感性认识中不同的岸、谷、陵通过理性分析进行了关联。马克思主义发现了事物的运动变化,认为矛盾是事物发展的动力,中华传统文化也有“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而且认识到 “一阴一阳之谓道”“否极泰来”“反者,道之动”等矛盾交互作用。马克思主义提出自由人的联合体、构建共产主义社会的理想,这与中华传统文化畅想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大同社会异曲同工。因为在共产主义社会里,摆脱被物所奴役、异化的人们自然也相应摆脱了建基于物质生产上的社会关系的束缚,那时鳏寡孤独能接受来自全社会无差别的供给。诸如此类具体内容的相通在两者之间不胜枚举,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传统文化相结合而形成的新文化生命体已然为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开辟了极具生命力、有骨骼架构还有血肉充实的可行性进路。
(作者:徐佳佳 单位:河南省委党校哲学部)
编辑:姜秋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