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牝之光:《道德经》的创化智慧与全球裂变时代的东方应答
河洛汤汤,文明之火明灭,五千年风雨砥砺,其道弥光。于中原龙脉,观“洛轴”挺立之风骨,感石窟千年造像之无言大美,聆“走自己的路,光荣而伟大”之时代强音,中国叙事于此凝练为历史的韧性与未来的昭示。当此世界秩序经历深刻裂变、人类文明面临路径抉择的关口,我们亟须回溯那部蕴藏宇宙创化机密与生命存续真谛的《道德经》,探寻其“玄牝之门”所启示的“道生万物,周行而不殆”的永恒律动,不仅为我们理解自身文明“何以中国”提供深层密码,更为消弭全球裂痕、共寻未来出路呈上一份源自东方古老源头的澄明应答。
一、道枢与无执:从“内循环”到“万物归根”的宇宙经济学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道德经》所揭示的“道”,是宇宙创化与运行的枢纽,其特征在于“虚而有用,动而愈出”。中国经济从强调“内循环”的自主基石,到更广阔的“双循环”格局,乃至未来可能导向的、更具包容性的全球经济新范式,其深层逻辑可与老子的宇宙观相互印证。关键不在于“封闭”或“开放”的二元对立,而在于找到一种“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的“无执”发展模式。正如“洛轴”从计划经济的襁褓走向市场竞争的浪涛,最终要在全球产业链中找到自身不可替代的生态位,靠的不是强权垄断,而是“致虚极,守静笃”之后的内生创新与“为天下谷”的协同共生能力。
国际传播中,若仅将“内循环”简单化为保护主义的东方版本,则无疑是管窥蠡测。“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中国的经济实践,恰似这“道”的运作,其精髓在于一种“不争之德”下的价值创造与“厚德载物”的责任担当。世界需要理解,这并非权宜之计,而是一种基于深刻文化自觉的战略抉择——从“万物作焉而不辞”,到“功成而弗居”,最终追求的是“复归于朴”“万物归根”的宇宙和谐秩序。这为当下全球经济治理中充斥的零和博弈、短视功利提供了一种更可持续、更具远见的“东方经济学”参照系。
二、知白守黑,柔胜刚强:以《道德经》之辩证法穿透文明冲突的迷雾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在全球化遭遇逆流、文明冲突论调沉渣泛起的当下,《道德经》这一“知白守黑”的辩证智慧,为我们提供了穿越迷雾、化解对抗的独特密钥。它教导我们,在清晰认知自身文明光明正大之“白”的同时,亦要警惕并主动消解其可能投射于他者视野中的“阴影”(黑),甚至以容纳“黑”的博大胸怀,方能成就真正的“天下式”(楷模)。“柔弱胜刚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此非韬光养晦的权谋,而是对宇宙间“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深刻规律的洞察。
当前,某些西方中心主义视角下的“中国威胁论”,往往源于对中国“雄健”崛起的恐惧以及对东方“雌柔”智慧的隔膜。我们的国际传播,不能仅仅停留在解释与辩白,更要主动运用老子的辩证法进行一场“思想的柔术”。例如,在人权、民主等核心价值观的对话中,我们不必回避差异,而是要从“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出发,阐释中国基于自身历史文化与发展阶段,对“生民之利、养民之德”的独特理解与实践路径。这需要“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传播艺术,以潜移默化的方式,让世界感知到,东方智慧并非要挑战或颠覆既有秩序,而是要为世界提供一种“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的、超越简单线性思维的互补性与可能性。
三、归根复命,涤除玄览:以《道德经》的澄明之镜照见时代的心灵困境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曰复命。”在技术加速、信息爆炸、欲望横流的现代消费社会,人类普遍陷入一种“失根”的焦虑与“逐物”的迷惘。《道德经》所倡导的“归根复命”与“涤除玄览”(洗涤内心,达到清明洞见),恰似一面澄明之镜,照见我们时代的心灵困境,并指引一条返璞归真、重获内在安宁的救赎之路。“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这些古老的警示,对今日盛行的感官刺激与物质主义,依然振聋发聩。
在国际传播中,简单地宣扬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可能难以触动深陷现代性困境的个体心灵。我们需要将《道德经》的智慧转化为一种可感知、可实践的“生活美学”与“生命哲学”。例如,通过艺术、冥想、茶道、太极等载体,让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体验“虚静”“无为”“不争”所带来的身心调和;通过解读老子对“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的诘问,引发人们对生命本真价值的深刻反思。这不是一种文化上的“怀旧”,而是对人类永恒精神需求的积极回应。当《道德经》的智慧能够真正帮助人们“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疗愈现代文明的“富裕病”,其全球影响力方能超越意识形态的藩篱直抵人心。
四、玄德与共生:从“天下神器”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创化之道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老子对于“天下”这一“神器”的认知,超越了简单的权力占有与地缘控制,指向一种更深邃的宇宙秩序与共生伦理。“圣人常无心,以百姓心为心”,推而广之,一个真正具有“玄德”(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的文明,必将以万物之心为心,以天下苍生福祉为念。这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宏伟愿景,在哲学根基上是深度贯通的。
在当前的全球治理困境与地缘政治冲突中,世界亟须跳出“强权即公理”“赢者通吃”的旧有窠臼。《道德经》的“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的整体观,为我们理解世界的多样性、复杂性与相互依存性提供了东方框架。国际传播的关键,在于将这种“利而不害,为而不争”的“圣人之道”,具象化为中国在气候变化、公共卫生、减贫发展、人工智能伦理等全球性挑战面前的负责任行动与建设性方案。当世界看到,中国所倡导的并非以一种“中国模式”取代“西方模式”,而是贡献一种源自《道德经》生生不息创化智慧的“和合共生”之道,一种能够促进“万物得其所和以生,得其所养以成”的未来秩序,那么,对中国的理解与信任方能源于价值认同,而非仅仅是利益考量。
结语:玄牝之门永续,大道光照寰宇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道德经》的智慧,正如这宇宙间的风箱,虚静而包容万有,鼓动而创生不息。“玄牝之门”,不仅是中华文明延绵不绝的生命源泉,更是人类在裂变时代寻求稳定、和谐与可持续未来的希望所系。
以“道枢”的澄明驾驭发展的航程,以“知白守黑”的辩证消弭文明的隔阂,以“归根复命”的静观疗愈时代的焦虑,以“玄德共生”的愿景共筑地球的未来。当《道德经》的古老光芒穿透历史的尘埃,与现代中国的实践深度融合,并以一种超越文化、触及灵魂的方式与世界对话,它所激荡起的必将是推动人类文明向更高层次跃迁的磅礴力量。这不仅是中国“继续伟大下去”的内在逻辑,更是东方智慧对这个变动不居的世界所能作出的最深沉、最富创造性的贡献。其道大光,其用无穷,其化天下,未艾方兴。
【作者:李培林,郑州升达经贸管理学院教授 本文系河南兴文化工程文化研究专项项目《老子〈道德经〉国际传播路径及优化策略研究》(项目编号:2024XWH286)阶段性成果】
编辑:付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