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鉴”⑦丨《资治通鉴》中的礼治与德治思想

来源:大河网
时间:2025-06-18 08:55

编者按:千年一鉴,照见古今智慧。在“文化和自然遗产日”到来之际,《资治通鉴》成书亦将近千年。作为中国首部编年体通史巨著,它记录了横跨十六朝1362年的历史,蕴藏着治国理政的千年智慧。习近平总书记在河南考察时提出关于河南工作的“两高四着力”重大要求,其中之一就是“推动文化繁荣兴盛”。为全面落实总书记重要指示精神,“让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大河网学术中原推出“千年一‘鉴’”特别策划,系统解读该书中蕴含的经济、改革、廉政、人才等治国理政智慧,通过专家约稿、海报等呈现方式,让闪耀千年的思想智慧变得更加可感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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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推出第七期《〈资治通鉴〉中的礼治与德治思想》——

河南作为华夏文明的重要发祥地,礼治与德治思想在当代实践中展现出鲜明的地域特色,为乡村振兴与社会治理提供中原智慧。礼治传统的现代传承‌方面,新郑黄帝故里拜祖大典通过国家级非遗仪式,将“敬天法祖”传统礼制转化为增强民族凝聚力的文化盛事;洛阳在隋唐遗址复原“乡饮酒礼”,将古代社区礼仪创新为现代邻里节活动。德治思想的基层实践‌方面,兰考“焦裕禄精神”弘扬‌通过“干部夜校”传承亲民爱民、艰苦奋斗的官德培养“焦裕禄式”基层干部,漯河连续多年涌现全国道德模范形成“以德润城”的漯河模式。这种德礼并重的治理智慧,早在北宋时期司马光就在其巨著《资治通鉴》提出了相关的阐述,以“礼”的内涵和“德”的外化以及违“礼”“德”的危害作为认识的起点,强化“礼”“德”作为治国理政手段的合理性,通过约束官吏行为道德来实现官员内在德行与外在政治的匹配,由此确立了“礼治”和“德治”思想在加强官吏道德思想方面的重要地位。深入发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价值,为当今党员队伍思想道德建设提供精神力量和智力支持,对促进其现代化转化具有重要意义。

一、“礼治”与“德治”思想的认识

(一)“礼治”的内涵

礼治作为中国古代统治者治理国家的重要方法之一,它起源于何时暂且尚无定论,一种较为普遍的说法是从“礼”的字形分析,应与礼器相关,认为“礼”起源于人类早期的祖先崇拜。殷商时期,有关“礼”的祭祀活动成为商王及贵族之间的重要仪式,庶人则不再享有参与的权利,“礼”不再下庶人,成为区分等级秩序的象征。西周立国,天下初定,周公在殷礼的基础上,对原来的宗教之礼和政治之礼进行吸收、融合、改造和完善,礼逐渐系统化并成为包罗万象的周礼体系,内含政治、经济、军事、风俗、习惯、礼乐、医卜、祭祀等方方面面,无所不有,贵族阶层的人们都在“礼”的规范下进行衣食住行、婚丧嫁娶。如果说夏商时期的礼具有明显的宗教性功能的话,那么西周之礼显然已经承载了更多的社会性、政治性作用,后人熟知的“宗法制度”即在此时得以完备。

春秋混战,孔子穷其一生都在寻找“礼”与战乱情势之间的平衡点,用“礼”来纠正无道的社会。孔子明确提出“亲亲”“尊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礼治主张,以期用于国家政治和社会管理,来维护旧有的等级秩序,强化等级次序。孟子从“性善论”的角度张扬“礼”的形式,认为“礼”促进了人的善性的解放,即为“美德之礼”。荀子进一步发展“礼”的思想,完善“礼”的教化作用,弥补了三代以来“礼”的不足。经过儒家学派对“礼”的丰富与完善,“礼”的人文意蕴在春秋时期得以继续延续,“礼”的外延得以丰富,“礼”的理论更加完备。礼作为人们政治社会活动所遵循的最高准则,人们以礼的标准来区分贵贱、确定名分,君臣父子、上下相维;以礼的标准制定律法制度,威严以行;以礼的标准制定仪礼程式,非礼不庄。

司马光为恪守礼法,在《资治通鉴》开篇即指出礼的重要性,认为“礼”在于纲纪,“分”在于君臣,“名”在于公侯卿大夫等级的划分。普天之下,兆民万众受制于天子一人,并非由于天子才智过人或力量无穷,而是因为人们内心对礼的遵从。人人都恪守本分,贵贱有序,以礼来规范自己的行为,整个社会得以形成良好的礼治环境。在司马光看来,礼的作用如此重要,因此天子首要之职即维护礼所确定的等级名分和社会秩序。以礼来约束己身,则动静有法、进退有余;以礼来维系家族,则内外有别、邻里和睦;以礼来约束君臣,则君臣有序、政治有度;以礼来治理天下,则四海顺服、天下大成。因此天子之职,务必在于守礼制、正名分、裁万物,此即礼教之根本。

(二)“德治”的内涵

在原始社会,中华早期先民为了更好地满足生存的需要,便出现了“首领”这一关键人物,这些首领具有强烈的主体意识、服务氏族成员的意识,他们亲民爱民、平章百姓,受到百姓拥护与爱戴,全体社会有了“德”这一朦胧的意识。尧、舜、禹在位时,恭谦慎行,克明俊德,心怀仁德,自觉亲民,对待百姓宽厚温和。大禹为治理水患“三过家门而不入”,成为千百年来中华美谈。夏启即位,才能显赫,亦常忧虑、反省其德薄而不善治。及至商汤声讨夏桀,其缘由便是夏桀荒废朝政、骄奢淫逸、民心不服、违背天理,这个缘由得到广大将士的认同,究其因便是“德”的观念已经成为人们不自觉的意识。公元前1046年,小邦周取代大邑商,“德治”理念被后来的周统治者所继承,他们以“罔不惟德之勤”为理政治国的标准,“德治”思想初具雏形。

春秋以来,王道衰微,政局动荡,礼崩乐坏,礼乐征伐自诸侯出。面对无治的世道,儒家学派进一步发展“德治”思想,提出“为政以德”的政治观,认为道德修养不仅是为政者应当遵循的政治原则,更是治国安邦的重要途径。孔子对“德”的认知是不断发展的,从“宽”与“敬”的认知逐步扩展为“恭”“宽”“信”“敏”“惠”五种德之要素。孟子从“人性善”的角度提出为政者要秉持仁心,施以仁政,尊贤敬臣,民贵君轻,以德服人。儒家的另一位集大成者荀子,在孔孟道德理论的基础上,基于社会现实,以“性恶论”为其理论基础,提出“隆礼重法”“尊贤爱民”的观点。儒家学派德礼相融的观点,奠定了“德治”与“礼治”思想发展的基本理论。

司马光对人性的认知明显不同于孟子和荀子的主张,他从“人之性,善恶混”的角度,认为人先天具有善恶兼具的本性,善恶两性均蕴藏在人的本性之中,圣人亦有恶性,恶人亦有善性,只是善恶的比例有所不同。司马光又从人的本性出发,提出人都有趋善避恶的本性,因此要弃恶从善,就要抵制外物的诱惑,而抵御诱惑的关键就在于遵守儒家所倡导的“仁、义、礼、智、信”等道德规范,通过后天的学习改变人的内在本性,以这五大信条作为修身正己与治国齐家的标准,天下焉能不平矣!

二、“礼治”与“德治”思想的历史价值

(一)立政以礼

《左传·襄公二十一年》记载:“礼,政之舆也。”“礼”是政治的手段,“政”是“礼治”的对象。君王治理朝政,通过修礼来实现;治理官吏,通过端正法纪来实现;治理百姓,通过平治政事来实现。因此,“礼”在治国理政中起到重要的引导作用。以“礼”别尊卑、侍鬼神、定制度、宣仁义,只有“政以礼成”,才可实现“政”之大“治”。《礼记·经解》言礼与政的关系:“礼之于正国也,犹衡之于轻重也,绳墨之于曲直也,规矩之于方圆也。故衡诚县,不可欺以轻重;绳墨诚陈,不可欺以曲直;规矩诚设,不可欺以方圆;君子审礼,不可诬以奸诈。是故隆礼、由礼谓之有方之士,不隆礼、不由礼谓之无方之民,敬让之道也。故以奉宗庙则敬,以入朝廷则贵贱有位,以处室家则父子亲、兄弟和,以处乡里则长幼有序。”儒家“立政以礼”强调的是将“礼”的伦理性上升到国家意识形态、上升到国家制度、上升到国家秩序、上升到国家管理规范的状态,这样的思维模式必然要求个体以“礼”的标准完成自己在家族关系以及社会关系中所扮演的不同角色,要意识到个体是完成“礼治”理想的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

司马光在《谨习疏》中强调“礼”在国家层面的重要性,强调礼是纲纪,是维系社会秩序的根本,尔后司马光以“昔日三代之王皆习民以礼”言治国之本在于礼。司马光认为,三代之所以国祚绵长,在于先王以礼教化百姓,才使得社会井然有序。春秋以来,周王室衰微却仍为天下共主,晋楚之国虽实力强盛却不敢肆意妄为,皆因礼治尚存的缘故;战国以后,礼崩乐坏,臣子以下犯上,弑父杀君现象屡见不鲜,虽政令多出于大夫,但终究怯于问鼎,亦是由于害怕背负违背礼治之骂名。直至韩、赵、魏藐视国君,三家分晋,周天子却对此破坏礼制的行为采取纵容的态度,致使礼的威严尽丧,社稷泯绝。司马光以此告诫统治者要维护“礼”,稳固其国之根本的作用。朱子认为司马光着墨于春秋,言三晋之事于篇首,是以为礼与名颇具深意。

(二)为政以德

孔子提出“为政以德”,“德”不仅成为为政者施政是否符合仁政的重要标准,也成为为政者治国安邦的重要途径。孟子从“性善论”的角度提出人之“仁心”过渡到帝王之“仁政”。孟子继承孔子“近贤臣、远小人”的人才观念以及“见贤思齐”的自省方式,告诫国君要“举贤良”,并用百里奚的例子强调人才对国家兴盛的重要意义,把人才放到十分重要的位置。国君如何招纳贤才呢?孟子认为其首要前提在于国君能够“礼贤下士”,国君要对贤能之士谦逊有礼,给予这些人足够的尊重,上行下效,贤能之士必然俯首称臣,乐于归附。孟子强调的君臣关系突破了以往等级名分的限制,这种相对平等的君臣观赋予臣下平等的人格,肯定臣下的独立地位,不以权贵仰鼻息,这对缓和君臣之间的矛盾起到良好的导向作用,有利于政局的稳定,也为孟子“民贵君轻”思想的提出做了准备。生活在战国晚期的荀子,其思想较孔孟更加立足于社会现实,他认为人生来具有“恶”的内在属性,要改变当前社会的动荡,需要以德治教化来引导民众。如何教化民众呢?荀子首先明确君主的主导地位,君主势位至尊,是天下大治的关键,作为君主要以身作则,自觉成为民众的榜样。

“为政以德,则无为而天下归之,其象如此。”(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55页)如何实现“德治”呢?司马光亦认为关键在于君主和臣子的德行修养。君主作为天地万物之主,维系了社会秩序的稳定,维系了百姓之所需,评判了百姓之纷争,认为“国之乱,尽在人君”。司马光认为君主肩负治理天下、安抚万民的责任,直接关系到国家的盛衰存亡,君主的个人品行显得尤为重要,为此君主必须具备“仁”“明”“武”之“三德”,“三德”兼备则国强,“阙一则衰,阙二则危,皆无一焉则亡”,同时帝王要明察秋毫,知明义、晓道理、辨是非、别贤愚,近贤远佞,“人君之德,莫大于至明,明以照奸,则百邪不能蔽也”(司马光:《汉纪十五》,《资治通鉴》卷二十二,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第634页)。

三、“尊礼守德”的新时代启示

司马光“礼治”“德治”思想集中体现了儒家的政治理念,其巨著《资治通鉴》通过治史以资政,旨在向宋英宗、宋神宗提供政治服务,不仅对中国传统社会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而且其蕴含的普遍性因素对当今社会仍然大有裨益。因此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不能束之高阁,而是应当以批判继承、综合创新的态度,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充分发掘其优秀的思想价值,为当今文化思想建设提供适宜的参考,达到经世致用的目的。司马光《资治通鉴》中“礼治”“德治”思想有诸多卓越的闪光点,对新时代党员干部道德定力的加强提供诸多有益的思考。

近年来,党员干部出现不同程度的官德失范的行为,且呈高发态势,案件之广、涉案金额之广让人触目惊心。党员干部思想道德定力的强弱直接关系到百姓对党的信仰,关系到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关系国家长治久安。因此加强广大党员干部的道德定力,是新时代官员道德建设的重要使命,这对我国的长远发展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广大党员干部的道德问题,不是简单的个人品质问题,而是直接代表了中国共产党、国家政府的重要形象。我党之所以长久以来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热情拥护,直接原因就在于身处一线的广大党员干部一身正气、为民所思、为民所想、为民谋利,他们是党的事业发展的中坚力量,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桥梁。提高广大党员干部道德水平,有利于我党的执政地位的提高,有利于形成良好的政治形象,有利于加强与人民群众的密切联系。

四、结语

在司马光的治国理想中,其“礼治”和“德治”思想是一个相互支持和相互促进的过程,并在后世的经世致用中表现出了强大的生命力。我们本着尊重史实的原则,对司马光“礼治”“德治”思想进行客观分析,既要看到其中问题,承认其拘泥先王礼治而致使礼治思想日趋保守,也要看到司马光所倡导的“礼治”“德治”思想所承载的文化核心是我们需要借鉴的。当今时代,我党面临四大危险与“四大考验”的长期存在,因此加强新时代党员干部的道德思想建设,从中国传统文化——儒家“礼治”“德治”思想中汲取有益借鉴,构建以“礼”“德”思想为核心的中国传统价值体系与新时代特征相结合,提高广大党员干部思想觉悟、培养党员干部优良政治品格、提升党员干部的浩然正气,具有重要现实意义,以期激励广大党员干部时常警醒、不断奋进,思贪欲之害、修为政之德、怀律己之心,心怀百姓,提升道德定力,筑牢思想防线。

(作者:刘雅泽 单位:河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与考古所)

编辑:付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