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习近平文化思想为指导推进旧志研究性整理

来源:大河网
时间:2025-08-06 10:52

摘要:新中国成立前修撰的地方志书(以下简称“旧志”)是中华民族独有的宝贵文化资源,是中华传统文化的基础性载体。对旧志进行研究性整理,不仅必要而且意义重大。本文认为,旧志整理不能局限于“整旧如旧”的抢救性整理,而要以习近平文化思想为指导,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坚持古为今用、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根本原则,深入研究、挖掘旧志所蕴含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髓,助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为进一步筑牢中华民族文化自信的基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发挥其不可替代的作用。

关键词:旧志;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研究性整理


旧志,即新中国成立前修撰的地方志书,数量众多。据1985年不完全统计,存世旧志8264种,12.32万卷。作为以地域为单位的综合性撰著,旧志所囊括的空间遍及全国各省、府、州、县、镇、村,所连贯的时间接续千年,把全国各地方行政区域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地理、自然等历史状况,按照大同小异的门类一一胪列记述,在志书断限几十年内翔实完备到一事一案,由此记载保存了大量珍贵、翔实、可信的历史资料,形成一个内容上无所不包、地域上遍及全国,又连续系统、可信度较高而且比较稀见的资料库。对旧志进行研究性整理,挖掘其蕴含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髓,对彰显中华文明突出特性,推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筑牢文化自信的基石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旧志是中华民族文化宝库中的宝贵财富

中华民族具有百万年的人类史、一万年的文化史、五千多年的文明史。作为“一方之全史”,旧志以大量的神话传说记述了中华民族由蛮荒、文化而至文明的历史,以独特体例和“广”“细”“实”特点,保存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基因,贮存了中华民族心灵深处的民族记忆。

(一)旧志保存了中华民族最原始的文化基因

中华民族的远古先民历经漫长岁月磨砺,在采集渔猎等生产生活中,不断探知自然界,逐步积累起原始知识和技能。同时,原始居民因对某些自然现象、社会变迁和人类行为无法理解,便幻想出世界存在着种种超自然的神灵和魔力,并对之加以膜拜,形成以远古神话故事为标识的原始文化。《山海经》被部分学者视为方志源头,其中《山经》不仅记载各地山区特有的矿产、植物、飞禽、走兽的名称、形态和用途,还附载有民族、祭祀、巫医、怪异等方面的内容。《海经》专门记载海内外殊方异国传闻,夹杂大量古代神话。《山海经》展示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为后人传递了原始居民对自然和社会认知的信息。宋代方志基本定型后,体例中胪列的“志怪”,记载了各地大量的神话故事和传说,虽夹杂着后人的想象和加工,但仍保留了史前文化信息,构成了中华民族文化史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刑天舞干戚、夸父追日、精卫填海、嫦娥奔月、后羿射日等神话,反映了原始居民探求宇宙自然奥秘的愿望,成为塑造中华民族文化心理的重要元素。

(二)旧志保存了中国农耕文明最完备的“社会图像”

新中国成立前,中国社会本质上是农业社会,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在社会中占主导地位,土地、人口、物产是支撑和维持农业社会运转的基本元素。统治者对这些赖以生存的必需资源的重视,不仅表现在对疆土、人口、物产的狂热追求和血腥争夺,而且表现在对相关资料的搜集整理编纂保存的孜孜以求上,由此形成的古地理书、古方国史、古舆图以及后来的地记、图经,是方志“多源一体”重要源头。“一邑之典章文物,皆系于志。”从先秦“四方之志”到西汉魏晋地记,从隋唐图经到两宋方志,再到元明清大一统志,旧志横陈百科,纵贯古今,包罗万象,体茂事备,地方历史变迁、政风民情无不收录,蕴含着农业社会运转的基本资料和规律。地貌、土宜、气候、时令、节气、灾害、水利、物产、耕作方法等,既是农业生产之所需,又是“务农重本,国之大纲”的体现。刘邦入秦都城咸阳后,萧何“(尽)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藏之”“汉王所以具知天下陇塞,户口多少,强弱之处,民所疾苦者,以何具得秦图书也”。萧何所收的“图书”,即指秦国累世积藏的文献、档案、律令、图籍,都是方志收录记载的主要内容。两宋方志定型后,基本架构仍然围绕疆域、田亩、人口以及衍生的赋税制度、人文风俗、贸易往来等设置门类。“举凡舆图、疆域、山川、名胜、建置、职官、赋税、物产、乡里、风俗、人物、方技、金石、艺文、灾异无不汇于一编。”从方志雏形到体例成熟,旧志汇集了农业社会的基础资料,是对中国农业社会特定地域特定时段“剖面”的描绘和解构。在纵的方面,方志是对某一时段内该地自然变化、社会变革的简约“刻画”;在横的方面,方志又是对本地的自然环境以及区域内的社会有机体细致入微的“素描”。“治天下者以史为鉴;治郡国者以志为鉴。”方志记载的职官、公署、乡宦、流寓、选举、学校、关隘、堡寨、疆域、道里、驿站、马政、户口、钱粮等资料,既是地方治理所必备,又蕴含着“治大国若烹小鲜”的治国理政智慧;古代地方官习惯“下马看志”,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旧志勾勒一方的自然和社会概貌,记载地方治理的经验教训和运转诀窍,是地方官熟悉社情民意,提出施政的方针、治理的对策的基本参考。

(三)旧志保存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最基本的元素

中华传统文化内容丰富,既包括中华民族创建的都江堰、郑国渠、灵渠、万里长城、大运河等彪炳史册的物质文明,还包括先秦子学、两汉经学、魏晋玄学、隋唐佛学、宋明理学等思想流派为代表的思想遗产。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核心构成的哲学思想、人文精神和道德理念,不是作为独立的、现成的、完整无缺的体系存在的,而是蕴含、渗透、散布在中国古代文化的各个方面和各个部分中。旧志通过对老子、孔子、庄子、孟子、荀子、韩非子、韩愈、周敦颐、程颢、程颐等思想大家的世系传承、身世行状、佚文轶事的梳理,通过对祭祀先贤的庙、寺、观、祠、庵的记载,使儒、释、道等诸子百家思想牢牢植根于中华大地,增添了富有生命力的人间烟火底色,使天下为公、天下大同、民为邦本、为政以德、九州共贯、多元一体、修齐治平、兴亡有责、厚德载物、明德弘道、富民厚生、义利兼顾、天人合一、万物并育、实事求是、知行合一、执两用中、守中致和、讲信修睦、亲仁善邻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基因融入百姓生活日常、融入民族血脉,成为日用而不觉的思想方式、行为方式和生活方式。旧志的独特体例,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不经意地、零散地但又连续地保存下来,成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不可替代的基础性载体。

(四)旧志保存了中华民族最具同一性的记忆

中华民族五千多年的文明史,既是中国大地沧海桑田巨变的过程,也是多元民族逐步融合成为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的过程。这一过程中,逐渐扩大的华夏文明影响范围内的山川河流的原始概貌,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偏远政权,融入中华民族大家庭的少数民族,某地、某时的城镇、乡村、家园、习俗等,都通过旧志保存下来。《禹贡》《山海经》描绘了中华民族最早的九州划分和山川河流;《越绝书》记述吴越两地的山川、河湖、城池、冢墓,吴越争霸的诸多人物事迹亦赖以流传至今;《华阳国志》覆盖区域为四川、陕西汉中以及云南部分地区,古巴国、蜀国的历史与传说,蚕丛、柏灌、鱼凫、杜宇、开明等蜀王,以及秦统一巴蜀、李冰在蜀兴修水利、诸葛亮征南中,各地的农业、矿产、盐井、临邛火井和其他物产,30余个少数民族或部落的名称、分布、历史、传说、风俗,以及收录的近400位先贤人物,保存了中国西南地区最原始的资料和民族融合记忆。历朝历代修撰志书中记载保存的海量自然和社会变迁信息,成为中华民族最具同一性、最共情的记忆和情感纽带,是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发展的有力见证。

(五)旧志蕴含着中华文明的发展方向

旧志记述一定行政区域内自然地理、历史变迁、乡情民俗、政治经济、文学艺术、乡贤名流,是中华民族的文化资源宝库,是维系中华文明绵延不绝、中华文脉赓续不绝的重要支撑。明清两代多次诏谕各省编修通志,以备修一统志、修会典之需;各省为编写通志,也饬令各府州县修志呈送。旧志主要是县志和镇志保存的资料最为原始。一县周围数百里,上距前次修志不过几十年,“地近易核,时近迹真”。修纂县志的资料,来源于档案、家谱、文集、笔记、地方文物、器物、碑记以及社会调查,笔削润色较少,所记为一县的大事,“以一乡之人,修一乡之书,其见闻较确而论说也较详也”。虽然官修地方志,要为君亲者讳,要隐恶扬善,要溢美乡邻,或出于奉行公事敷衍塞责,或仓促成事照抄陈案,但总比正史和一统志等官修的、以全国为记载范围的史料要更加具体真实。正史、一统志所不取,方志中有所存留,还可以与史书互相校参。瞿宣颖在《方志考稿·序》中说:“社会制度之委屈隐微不见于正史者,往往于方志中得其梗概,一也;前代人物不能登名于正史者,往往于方志中存其姓氏,二也;遗文佚事散在案部者,赖方志然后能以地为纲,有所统摄,三也;方志多详物产、税额、物价等类事实,可以窥见经济状态之变迁,四也;方志多详建置兴废,可以窥见文化升降之迹,五也;方志多详族姓之分合,门第之隆衰,往往可与其他史实互证,六也。”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植根于中华文化沃土、反映中国人民意愿、适应中国和时代发展进步要求,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和广泛的现实基础。”旧志承载内容的原始性、丰富性和述而不论的客观性,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特色”之源。

(六)旧志保存了劳动人民的发明创造和科技创新成果

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历史上一切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归根到底都是劳动人民创造的。我国古代曾经视科学技术为雕虫小技、奇技淫巧,正史中甚少涉及。方志虽非科技著作,但在山川、水利、物产、人物、建置、风土、杂志中,均载有丰富的科技内容,大大补充了正史的不足。明弘治《徽州府志》记载了制墨、砚、造纸技术;清乾隆《江南通志》记元至正间苏州王漆匠造牛皮舟,可分数节,能容20人;《唐县志》记有万历时火爆采煤法;民国《吴县志》记康熙时苏州人孙云球造千里镜、察微镜。农业生产是古代社会的根基,方志中记载了大量的劳动人民世代传承的农业生产技术。乾隆《罗江县志》详载农业生产技术,如何锄地、耕地、施肥,强调务农不能违农时,指出“凡事皆当因时,而农尤甚。凡浸种清明节,播种宜趁谷雨节,插秧宜趁芒种节前后五日或十日”。清乾隆《平阳县志》详细记载了浙江两季稻从平田、浸种、插秧到分次收获的劳作工序。新中国成立后,中国科学院北京天文台编制的《中国天象记录总表》、中国气象台编制的《五百年来我国旱水涝资料》、原地质部编制的《祖国两千年来铁矿开采和锻冶》《中国古今铜矿录》,等等,都利用了旧志中记载的劳动人民对自然现象观察积累的资料。旧志对劳动人民的发明创造、科技创新成果的广泛记载,为中华民族的科技创新奠定了丰厚的文化基础,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了丰富滋养。

二、旧志彰显了中华文明的突出特性

英国著名学者李约瑟指出:“希腊和希腊化的古代文化并没有留下与此相似的文献,而且从中世纪初期以来,这类著作似乎也不多。”中华民族历史悠久,中华文明源远流长,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旧志以其独特性质特征,彰显了中华文明突出的连续性、创新性、统一性、包容性和和平性。

(一)旧志彰显了中华文明突出的连续性

中华文明是世界上唯一绵延不断且以国家形态发展至今的伟大文明。中华文明的连续性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加以证明。如果说我国现存的文物古迹是中华文明连续性最直接的实物证据,那么地方志就属于与数千年中华文明相生相伴的直接文献证据。“最古之史,实为方志。”先秦时期的各类著述与后世方志都有渊源。秦统一后,舆图地志之作续有纂辑。两汉时期郡国地志已成为中央政府征录之书。东汉以后,以郡国州县为范围编纂的各类史地杂著名目繁多。魏晋南北朝时期,以全国区域为范围编纂的总志开始出现。隋唐时期,史志官修制度确立,以官府力量组织编修地方志。宋代创置九域图志局,“命所在州郡,编纂图经”,设立了中央地方志机构。明清时期,中央政府多次颁布诏令,对志书编修作出规定。民国时期虽战乱不断,政府仍多次颁布修志政令,部署地方志编修事宜。而同一地区不同时期编写的地方志、不同地区编写的地方志汇集起来,就成为世界范围内独有的、连续反映本地区乃至全国历史和现状的地情资料宝库。英国学者伟烈亚力指出,在中国出现的一系列地方志,无论从它们的广度来看,还是从它们有系统的全面性方面来看,都是任何国家的同类文献所不能比拟的。旧志代代续修,后志多是前志接续,前后衔接,形成一条独一无二的文脉。中华文化之所以在人类文明发展中成为不曾中断的永续发展的文明,一个基础性的依据和有力支撑就是连续编修的地方志。这是中华文明独有的文化标识。

(二)旧志彰显了中华文明突出的创新性

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推崇与时俱进、改革创新的精神。《礼记·大学》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诗经》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正是这种守正不守旧、尊古不复古的进取精神,推动中国古代在科技、艺术、哲学等方面持续创新。地方志本身是史学创新的产物。从最早的《禹贡》《山海经》《周官》开始,地方志从地理、历史、文学的交融,到荟萃地理学、考古学、政治学、经济学、教育学、社会学、文艺学、自然科学等各类学科知识,再到涵盖自然、人文等百科各业,随历史发展和社会现状不断增加或调整类目,最终形成成熟的述、记、志、传、图、表、录等地方志编纂体例。同时,地方志还是中国古代各种发明创造的原始文献载体。中国古代在农学、水利学等多个领域所取得的创新性发展成就,很多通过地方志记载流传下来。地方志的编纂,保存了中华民族发展创新的科技文化成果,为中华文明守正创新、推陈出新、高峰迭起奠定了坚实基础。

(三)旧志彰显了中华文明突出的统一性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部中国史,就是一部各民族交融汇聚成多元一体中华民族的历史,就是各民族共同缔造、发展、巩固统一的伟大祖国的历史。”中华民族在长期的发展进程中,形成了以儒家文化为主的多元一体的文化格局,也形成了各民族牢不可破、和谐相处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自古以来特别是隋唐以后,编纂地方志成为中央政权统一部署开展的工作,全国各地包括当时偏远蛮荒的地方都积极编纂本地志书。如东晋时四川人常璩编纂的《华阳国志》汇历史、地理、人物于一编,初具后世方志规制,被誉为方志之祖。除省、府、州、县等地方志外,历朝历代的中央政府还组织编纂全国总志,如隋代有《区宇图志》,唐代有《括地志》《元和郡县图志》,宋代有《太平寰宇记》《元丰九域志》,元代、明代、清代分别编纂有《大元大一统志》《大明一统志》《大清一统志》,以达到“上下相维,以持一统”的目的。地方志编纂的统一性,强化了大一统的政治理念,增强了各民族对中华文明的认同感、归属感,强化了中华民族的凝聚力,推动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形成与巩固。

(四)旧志彰显了中华文明突出的包容性

中华民族自古就有开放包容、兼收并蓄的文化胸怀,中华文明历来推崇不同文明间的相互理解和尊重。而中华文明海纳百川的包容气度,在地方志编纂中得到了鲜明体现。地方志横陈百科、包罗万象,天文地理、军政机构、典章制度、经济状况、文化科学、著名人物、重大事件乃至方言俗语、金石碑刻、天灾人祸、故事传说,无不涉及。司马光在为《河南志》所写的序言中指出:“凡其废兴、迁徙及宫室、城郭、坊市、第舍、县镇、乡里、山川、津梁、亭驿、庙寺、陵墓之名数,与古先之遗迹、人物之俊秀、守令之良能、花卉之殊尤,无不备载。考诸韦《记》,其详不啻十余倍,开编粲然,如指诸掌,真博物之书也。”正因为地方志广搜博引、兼收并蓄、门类庞杂、难以替代,才成为与国史、家谱并列的中华传统文化的三大基石,为中华文明增添了绚丽多彩的篇章。

(五)旧志彰显了中华文明突出的和平性

中国古代社会是以伦理为本位的社会。从古至今,中国人在“人己”关系中以他人为重,推崇“讲信修睦、亲仁善邻”的道德准则和交往之道,宣扬“推己及人”的思想观念,主张以道德秩序构造一个群己合一的世界,并将家庭伦理上升为天下大同、协和万邦、和而不同、以和为贵的和平、和睦、和谐的天下秩序理念。几千年来,和平融入了中华民族的血脉中,刻进了中国人的基因里。这种和平性的孕育形成,离不开地方志对根植于儒家思想的仁爱、和谐理念的弘扬和教化。翻开地方志人物志,“父慈子孝,父子有亲”“兄友弟恭,手足情深”“以和为贵,反求诸己”“崇德尚义,见贤思齐”“立人达人,以邻为伴”等,是所有“乡贤”“孝友”等必备品行和入志标准。地方志衡量人物的标准,无形中推动了和平、和睦、和谐理念在中华文化中的血脉渗透,使其成为中华民族长久遵循并始终追求的人与人、国与国之间交往的主要原则。

三、推进旧志研究性整理,让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活起来

20世纪80年代以来,全国地方志系统对现存本行政区域内旧志进行了全面、系统的搜集、整理,取得了一系列丰硕成果。一是数量多,覆盖面广。据不完全统计,截至2020年底,全国地方志系统已累计整理各类旧志3700部。其中不乏像影印出版的《河南历代方志集成》等鸿篇巨制。二是综合性、专题性旧志整理成果亮点纷呈。《中国地方志集成》等综合性整理丛书、《中国地方志分类史料丛刊》等地方志资料分类辑录、《中华山水志丛刊》《中国历代书院志》等各类专志不断推出。三是数字化进程加快。适应潮流和社会公众阅读碎片化、可视化、即时性趋势,旧志整理数字化进程加快。国家图书馆“数字方志”等旧志数据库先后建立。四是成效显著。尤其是流失海外,或海内仅存的孤本、善本,或残缺严重的旧志,通过标点、校勘、汇校、集解、注释、今译、辑佚、汇编、影印、索引以及数字化等方法整理后,得以从深阁大库重见天日,以新的载体形式走向社会,使这一文化瑰宝得以更好地保存和流传。但就整体上来说,旧志整理也存在很多问题。如点校、注释水平参差不齐,整理成果低水平重复等。更主要的问题是抢救性成果多,整理的主要目的是防止旧志资源的进一步损毁、湮没、失传,着重于单本志书尤其是珍稀志书整理;把旧志作为资源库,按照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进行的研究性整理少,这与旧志所具有的文化价值、在中华民族文化宝库中的地位是极不相符的。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系统梳理传统文化资源,让收藏在禁宫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那么,怎样让旧志“从半昏睡状态中苏醒过来”,使“乃无尽藏”的“可宝之资”重放光彩?

早在1958年8月9日,周恩来总理就曾指示:“我国是一个文化悠久的大国,各县都编有县志,县志中就保存了不少各地经济建设的有用资料,可是查找起来就非常困难。所以,我们除编印全国所藏方志目录外,还要有系统地整理县志中及其他书籍中有关科学技术的资料,做到古为今用。”

笔者认为,在做好旧志基础性整理的同时,着力推进研究性整理,进一步提高旧志整理水平无疑是一条必行之路。顾炎武从一统志和一千多部各省府州县志中搜集资料,再参阅二十一史,结合实地调查研究,编纂出《肇域志》和《天下郡国利病书》。前者“考建置沿革之规,山川形势兵事成败之要”,后者“究生民利病,治乱之得失”,成为传世的不朽名著。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实例。1956年,中国科学院曾组织科技工作者查阅8000多种古籍文献(主要是地方志),从中摘选1.5万多条地震史料,梳理了从公元前1177年到1955年的8100多次地震记录,汇编成《中国地震资料年表》,为地震预测研究提供了丰富资料。著名气象学家、地理学家竺可桢根据明清地方志记载研究中国明清两代500年间(1400—1900年)长江、黄河流域气候变化,并在1973年发表的《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论文中,将这一时期命名为“方志时期”。只是类似成果寥寥,未成规模罢了。20世纪80年代有学者针对以标点、校注等为主的古籍整理通行做法,强调了研究性整理的重要性。著名出版家李一氓指出:“把古籍整理限制在标点、校、注、笺等等上……这样整理出来的古籍,无非是做研究工作的一大堆参考书”,整理得再好,“也不能说明何以在中国发生这样的一些哲学思想,它们的发展又怎样,它们彼此之间有什么样的联系,它们对我们这个民族成长给了什么积极的或者消极的影响……政治、军事、经济都是这样,文学、艺术也是这样”,“应该提倡要有这类研究性的、著作性的书,如美术史、文学史、军事或战役史、政治史、经济史、民族史、哲学史和各种思想史等等,才能算把整理工作完成了”。

与其他古籍整理相比,旧志因其独特性更应重视研究性整理。一是经典古籍一般为单本著作,内容完整,即便是只作标点、校注、译文,也能使读者通晓作者所表达的思想观点。而旧志作为资料书,各个部分之间是以地域为纽带串联在一起的,内容丰富驳杂,缺乏很强的逻辑性,即使标点、校注、译文,整理成果再好,也不过是过去的资料书的翻版。二是旧志中所承载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元素,是散落渗透在旧志资源宝库中的,抛开作为古籍的文献和版本价值,单本志书的文化价值又是有限的。三是旧志的价值在于其连续性、系统性、完整性。有的县保存下来的志书版本就有七八种之多,且后志是前志的续修,内容重复在所难免。如全部标点、校注、译文,不仅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而且意义不大。这些原因是社会各界对旧志整理重视不够、旧志整理不能更好地发挥“存史”“资政”“育人”作用的症结所在。

把研究性整理作为旧志整理的着力点,就是要以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为引领,把旧志中承载的跨越时空、超越国度、富有永恒魅力、具有当代价值的文化精髓提炼出来,使中华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与当代文化相适应,与现代社会相协调,使社会主义先进文化、革命文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贯通起来、融通起来,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进一步突出中华民族的优势,夯实文化自信的基础。推进旧志研究性整理,必须把握以下几点:

(一)进一步提高对旧志整理的认识

旧志是中国古代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早在抗日战争时期,毛泽东就强调了中国共产党对待历史文化遗产的科学态度,指出:“今天的中国是历史的中国的一个发展;我们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主义者,我们不应当割断历史。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当给以总结,承继这一份珍贵的遗产。”虽然旧志遗产作为古籍保存流传是承继的一种形式,但绝不意味着对其所承载的中华传统文化予以全盘肯定和接受,要坚决反对简单复古倾向,更不能依靠故纸堆为“古是今非”的复古主义张目,甚至为“以儒治国”“以儒代马”查找依据。同时,也不能因旧志存在大量封建“糟粕”,就受历史文化虚无主义的蛊惑,忽略旧志中的科学价值。从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角度,进一步认识旧志所具有的历史价值、文化价值、审美价值、科技价值和时代价值,进而通过研究性整理,使其更好地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服务,助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二)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

地方志是记载本地经济社会文化发展情况的综合性资料汇编。自古以来就有“县志县修”“村志村修”的传统。人民群众既是旧志“书中人”,又是旧志的“修撰者”。旧志记载了特定时代人民群众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满足了人民对精神文化生活的需求,寄托了人民群众深厚的家国情怀。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就要围绕人民群众了解家乡历史、汲取历史智慧的需要,把旧志整理为看得懂、能够为地方经济社会文化发展提供丰富营养的文化宝库,为人们认识改造世界提供有益启迪,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设提供有益养分,为治国理政提供有益借鉴,为解决人类问题提供有益启示。

(三)坚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根本原则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我们要对传统文化进行科学分析,对有益的东西、好的东西予以继承和发扬,对负面的、不好的东西加以抵御和克服,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不能采取全盘接受或者全盘抛弃的绝对主义态度。研究性整理旧志,就是要将旧志中的“精华”和“糟粕”区别开来。所谓“精华”,就是指旧志中多少带有科学性、民主性、革命性和人民性的东西。如旧志中体现民族特色和时代价值的思想观点、科学理念、家国情怀和政治主张,跨越时空、超越国界,是于今、于民有用、有利的传统思想和美德,是旧志研究性整理的重点,要经过分析、加工、改造、提升,使之与当代中国社会进步相适应,与社会主义先进文化要求相协调,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所谓“糟粕”,就是旧志中代表封建统治阶级的一切腐朽的东西,包括为维护封建社会的专制皇权和等级制度服务的基本理论,以及与现代社会发展相冲突的封建主义的思想道德观点、伦理原则、不良风尚、习俗、迷信等。毛泽东指出:“文化遗产中有许多毒素和糟粕呢!对一些传统剧目过去我们禁了几年,别人有些反感,现在开放了,也可以批评,但批评要说理……牛鬼蛇神,戏是看,鬼不一定相信。”旧志中的“糟粕”除可作为文化资料保存外,不能作为整理重点。

(四)遵循古籍整理的基本规范

推动旧志研究性整理,并不是否定旧志的基础性整理。相反,研究性整理是建立在基础性整理基础上的。基础性整理所采用的校勘、标点句读、注释注音、繁字改简体、编纂、辑佚以及拟凡例、写序跋或前言、后记,改竖排为横排等通行做法和基本经验,是做好研究性整理的前提。研究性整理不过是在基础性整理的基础上,在内容上更加侧重旧志与现实的衔接罢了,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赓续绵延的中国地方志记述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各种形态,蕴含着中华民族的精神追求和思想智慧,是发展习近平文化思想的深厚基础。面对旧志这笔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我们既要薪火相传、代代守护,也要与时俱进、推陈出新。从根本上说,就是要坚持“两个结合”,持续挖掘和阐发旧志蕴藏的思想资源、文化资源和历史资源,推动富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 中国气派的文化基因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使其在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中焕发新的生机。

(作者:张守四 单位:中共河南省委党史和地方史志研究室)

参考文献

 [1] 中国科学院北京天文台主编:《中国地方志联合目录》,中华书局 1985年。该目录并不齐全,收录范围仅包括通志、府志、 州志、厅志、县志、乡土志、里镇志、卫志、所志、关志、岛屿志等,未收录山、水、寺庙、名胜志。中国台湾地区的收藏是根据1960年  公布的资料编入的,不包括私家藏书。香港特别行政区、澳门特别行政区的收藏则没有计算进来。对流散在国外的地方志,该目  录只记载了已知的极少数孤本珍本。

[2][汉]司马迁:《史记》卷五三《萧相国世家第二十三》。

[3] 瞿宝颖:《方志考稿·序》,上海书店出版社 2024年,第1页。

[4]《习近平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外文出版社2014年,第156页。

[5] 转引自黄苇等:《方志学》,复旦大学出版社 1993年,第273页。

[6] 转引自黄苇等:《方志学》,复旦大学出版社 1993年,第269页。

[7][清]徐恕修,张南英、孙谦纂:清乾隆《平阳县志》卷五风土、风尚。

[8][宋]司马光:《河南志·序》,转引自申畅:《河南方志研究》,中州古籍出版社 1991 年,第56页。

[9] 高京斋:《进一步做好新时代方志古籍工作》,《红旗文稿》2022年第11期。

[10]《习近平总书记在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十二次集体学习时的讲话》,《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外文出版社 2014年,第161页。

[11] 转引自《修志须知》,浙江人民出版社 1986年,第3页。

[12] 李一氓:《论古籍和古籍整理》,《李一氓文存》第一卷《存在集》,中华书局 2024年。

[13]《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八次集体学习时强调 牢记历史经验历史教训历史警示 为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提供有益借鉴》,《人民日报》2014年10月14日,第1版。

[14]《毛泽东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 1999年,第257页。

编辑:付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