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笔谈② | 沈桂龙:中原学发展应有国际视野
编者按
当今世界正在经历广泛而又深刻的社会变革。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全局”,迫切需要哲学社会科学进行知识变革、提供思想先导,迫切需要构建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以打破“西方中心论”的认知迷思。中国自主知识体系有宏观与微观之分,中原学是中国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构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的过程中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和作用。为进一步把握中原学建设与发展的总体方向,推动中原学研究的深入发展,河南社会科学杂志社策划了“世界中国学视野下的中原学建设”笔谈,约请国内知名专家学者从文化学、历史学的视角对中原学、地方学建设提出创建性意见和思考,大河网学术中原持续转发推送。
提升中国学研究的世界话语,要加强中原学研究。中原学是世界中国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世界中国学彰显中国特色不可替代的独特部分。中原学的研究对象和内容,无论是从历史的纵深来看,还是从当今中国发展的重大问题来看,都是中国文化和中国发展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研究中国就不能回避中原这个特殊区域。因此,在世界中国学视野下加强中原学研究,需要从以下四个方面着手:
一是需要进行国际视野的比较研究。世界中国学是中外交流互鉴之学,中原学也应该具有国际视野,而不仅仅是桎梏于封闭性的区域空间,要能够进行国际比较研究。要重点研究中原地区文化、经济和社会发展对于中国在全球竞争中的意义,并考察国际上类似区域对中原地区发展的借鉴及互动等。中原学以中原发展哲学为核心,以中原地域、中原文化为主要研究背景,而中原文化具有浓郁的天下情怀和人文精神,超越了自身狭隘的地域性。中原的命运与中国的命运、世界的命运有着更广意义上的广泛联系,中原文化不仅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世界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必须在解决人类共同难题、参与全人类共同价值构建方面做出自己的贡献,亦即不仅需要用“中原学”解释华夏文明传承创新问题、解决中原崛起与河南振兴问题,还要用“中原学”回应、解答世界重大问题,并积极开展与世界各国“地方学”的彼此互鉴,真正构建起具有中国气派和世界气象的中原学。世界中国学研究方兴未艾,中原学建设要结合本土“中原学”与海外中国学中有关中原的研究,注重以本土中原学为体、以海外中原学阐释为用,通过比较鉴别来认清自己的优缺点和长短处,从而吸纳融会进而优化和改良自己。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未来的“中原学”应该是一门既立足中国又面向世界的新“中原学”。
同时,也要注重加强中原内部以及与其他地方学之间的比较研究,推动与全国邻近“地方学”之间的参照互鉴。中原学要以中原地区为起点,加强中原地区内部的比较研究、中原学与邻近地方学的比较研究以及与邻近民族区域学的比较研究,环环相扣,逐级纵进,从而将中原历史文化的传承发展研究纳入区域、世界文明的视野之中,从多重维度寻找解决本土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复杂理论和现实问题的答案。
二是需要在交流互鉴中扩大国际传播。中原地区的经济、社会、文化发展,不仅需要国内各界重点关注,还应该成为全球学者的焦点。早在晚明时,徐光启就曾说过“欲求超胜,必先会通”,“会通”当然以交流为前提,世界中国学作为海外中国研究的第三种范式,就是一种以“会通”为前提,中外互鉴交流的产物。在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中国学术自然更不能自外于世界,中原学作为中国学重要的地域学分支,每一步推进都离不开中外相互交流与对话。应该有更多的国际学者加入中原学的研究队伍,从而使中原学真正成为跨越国界的开放性学科。特别是要让散布于世界各地的中原地区的华侨华人,关注中原地区发展,推动中原学的国际交流。
要以反映中原社会的综合百态作为传播中原学的切入点,以中原经典文化精神资源为主体内容,把发生在中原地域的趣事、美景、美食作为首攻方向,融合新时代条件下中原的新发展形态,讲好中原本土故事。2021年河南春晚节目《唐宫夜宴》在海外意外“出圈”,话题讨论热度甚至超过央视春晚,究其根源就是该节目展现了浓郁的“中原风”与地方情调,将中国地域特色优质经典内容资源,包括乡土自然与民俗文化、古代传奇与艺术风情,以一种西方人喜闻乐见的方式传播到世界。因此,中原学研究需要进一步以中原地域与文化特色为载体,打造具有世界传播力的独特地域IP标识,提升海外对中原学研究的兴趣与热度。
对中国学者而言,“中原学”是“自我观之”,吸纳更多海外学者对中原学的研究,则是“自他观之”:既是“中原学”的一面镜子,也是“中原学”走向世界舞台的一架桥梁。推动世界对中原学以及中原社会、历史文化等方面的了解与认同,使其成为世界看待和思考中国的重要关切,需要加强中国学者的中原学研究成果与海外学者的研究成果的碰撞与争鸣,制造更多具有世界知识创新价值的中原学阐释议题,搭建沟通中外的世界级、国家级学术平台,鼓励支持跨区域、跨文化研究队伍的合作共建,推动形成世界场域中原学术共同体,实现“各有其美,各美其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世界学术繁荣图景。
三是警惕西方人对中原议题的智识偏差和背后的文化殖民立场。在全球场域里开展中原学的交流对话,中国学者尤其要基于文化自觉,注重“自我”的认同与“他者”的辨异,并加以严肃审视,避免以西方的国家理论和学术概念来认识中原文化与中国多民族国家的历史。有关中国古代史与华夏文明的传统阐述,从总体上看,是以北方中原地区的历史发展为主要阐述脉络或叙述线索的,因此,对中原文化的整体性认知成为世界认知中国的重要议题和关键链条。
那么,世界尤其是西方如何定位和理解“中原”,即何为中原、何为中原性的问题,与我们认为的“中原”是不是一回事?有没有什么争议性的学术概念需要去展开批评与辩护?比如,西方“新清史”研究,认为清朝帝国是“中原”(即中国)和“塞外”(即满蒙疆藏地区)的联合体,清朝是满洲帝国而并非中华帝国。而中国,只是清帝国的一个非核心部分。还有类似的“中原中心论”、以中原为中心的文化发生一元论等等,显然,这些在西方学界盛行的论点是由于他们不能正确地理解中国是一个多民族融合的国家与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观念导致的,实则意欲颠覆并不存在的中国中心论,透露西方学术的霸权,隐含质疑中国既有疆域之阴谋。海外中国学者在看待中国与地域问题时,往往会基于自身视野和殖民性立场来理解,这会出现有关中国与地方知识的重大误判乃至有意曲解。因此,围绕中原学的全球对话,中国学者要站在自己本土学术的立场上,提升自身学术研究能力。首先要对海外有关中原问题的新近研究与论述做好学术史的梳理,对世界范围内有关中原学的议题做好贯通全局的全过程、综合性、整体性阐释。也就是说,中原学不仅要扎根“内在性”探源中原历史、社会的演变与多重构造,同时也要与海外学者展开对话与批评,在全球场域下加强世界对“中原”的科学、客观理解,建构中原学的国际化表达和全球叙事,牢牢掌握阐释中原问题的学术话语权和传播导向。
四是避免中原学成为区域空间的简单学科组合。中原学研究对象的空间边界比较明晰,涉及经济、文化、战略等各个方面,与诸多学科门类都有关联。但不能把中原学当作其他学科的简单组合,而是要有所侧重,并形成一套基于中原学理论升华与方法创新的逻辑体系。中原学的出发点是服务本土经济社会发展,主要研究中原地区的综合活动,明确这一研究目标与设定,确立学科边界和辨识度,要从地域空间、文化向度、方法路径上探清中原学与其“四梁八柱”——炎黄学、宋学、黄河学、洛阳学之间的内在耦合性与差异性,将“中原学”与其他学科作出区分。中原学并非简单的河南地方学,也并非其他各个学科的简单叠加,而是具有跨学科、跨区域、跨文化和跨国界的特点。以敦煌学为例,有学者指出敦煌学的“研究对象以敦煌遗书、敦煌石窟艺术、敦煌史迹和敦煌学理论等为主,包括上述研究对象所涉及的历史、地理、社会、哲学、宗教、考古、艺术、语言、文学、民族、音乐、舞蹈、建筑、科技等诸多学科,其学科性质应属新兴交叉学科”。中原学也是一门综合性、应用性学科,要努力构建层次化、系统化的中原学学科研究结构,根据研究对象与研究宗旨的相关性层级,明确中原学学科体系的核心层、紧密层、外围层,确立中原学研究的逻辑主线和核心命题,打好地基,明确定位,探索构建适合自身发展的独立学科路径。
(作者:沈桂龙,上海社会科学院世界中国学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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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申久燕